为深入学习宣传阐释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精神，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与《政治学研究》编辑部于2025年11月8日在上海联合召开“自主知识生产与中国政治学的分析范式”研讨会。本次会议以新世纪以来中国政治学经历的重要而深刻的变化为背景，紧扣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加快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战略部署，聚焦中国政治学知识生产与分析范式革新的内在资源路径挖掘，通过“主旨发言+深度评议”的形式，展开了一场兼具理论深度与现实关怀的学术对话。来自吉林大学、清华大学、浙江大学、中山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中央党校、《新华文摘》杂志社、《政治学研究》编辑部以及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的学者师生50余人参加研讨会。研讨会开幕式由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潘靓书记主持，他介绍了学院概况和政治学科的发展，并对远道而来、长期关心支持学院政治学科发展的学界同仁表达了衷心感谢。
华东师范大学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曹友谊在致辞中指出，本次研讨会的主题“自主知识生产与中国政治学分析的范式”，精准切中当前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核心关键。他强调，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不仅是学科发展的内在要求，更是增强国家文化软实力、为人类政治文明进步贡献中国智慧的必然选择。华东师范大学作为人文社会科学底蕴深厚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其政治学学科传承可追溯至前身大夏大学、光华大学时期，近年来通过推动学科交叉融合、布局临港新校区先进工科与人文社科协同平台、探索“学院-研究院-产业研究院”三位一体建设模式，为自主知识生产提供了广阔学术土壤，中国的发展已成为世界潮流，中国学者更应勇立潮头，在全球中国研究中发出原创声音。
《政治学研究》编辑部主任王炳权强调本次会议是“小型高端研讨会”，前瞻性地从政治学视角专题学习研讨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精神，聚焦“加快构建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时代任务；立足“十五五”这一社会主义现代化夯实基础的关键期，反思过去五年至十年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实践，推动相关研究向“深耕式”转型；为习近平总书记“5·17”重要讲话十周年凝聚学术力量，推出高质量具有标志性的研究成果。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吴冠军则从学科发展逻辑出发，指出当代中国政治学正经历从过去依赖西方理论解释中国实践向以中国经验启发全球理论的“对称性转向”时刻。他以基层治理弹性机制、数字化政务制度重构、社会组织嵌入式运作等为例，指出“这些全球政治学关注的议题，最具代表性的样本在中国，我们完全有能力将其转化为具有普遍解释力的理论命题”。中国政治学需突破结构功能主义、理性选择等西方范式的局限，构建一套能捕捉中国政治“生成性、过程性、关系性”的分析框架，在深度扎根于政治现实的过程中对当代中国经验进行理论提炼。华师政院愿意与《政治学研究》一起投身到这一领域，以中国为起点，在全球比较视域中参与对中国政治的深度理解和内生性知识范式的多元挖掘。
会议的主旨发言分为上下午两场。上午由《政治学研究》编辑部阳军老师主持，共有五位学者做了主题发言，他们围绕自主知识生产的理论创新与范式突破展开了多个面向的讨论。
吉林大学周光辉教授以“文明秩序：政治秩序的文明内涵”为题，直面“古今中西之争”这一核心难题。他提出，构建中国自主知识体系需从“人类整体性”出发，以“文明秩序”为逻辑起点——人类从亲缘群体向政治共同体演进的核心矛盾，在于如何在非亲缘群体中构建可持续秩序。周光辉指出，西方传统秩序理论存在“自发秩序无法形成集体理性”“权力秩序忽视自愿性”“制度秩序依赖预先认同”三大悖论，而“文明秩序”通过融合意义体系（象征符号）、组织体系（国家等载体）、制度体系（正式与非正式规范），可破解这一悖论。“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唯一未曾间断的文明’，中国的国家与文明共生特征，为文明秩序理论提供了独特实践样本。”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肖立辉教授聚焦“党言党语在中国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中的地位作用”，系统梳理了政治话语、学术话语与大众话语的差异与融通路径。他提出，狭义的“党言党语”是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建设、改革中创制的原创概念，如“党的自我革命”“全过程人民民主”“政治生态”等；广义的“党言党语”则涵盖政治话语体系的核心内容。肖立辉强调，“党言党语不是学术话语的对立面，而是自主知识体系的根基——不理解‘群众路线’，就无法解释党群互动；不理解‘自我革命’，就难以把握中国共产党的活力源泉。”他呼吁推动“政治话语学理化、学术话语大众化、中国话语国际化”，实现三类话语的有机转化。
上海交通大学张明军教授从“政党中心主义”视角切入，通过中外政治发展路径对比，提出中国自主知识生产需立足“先有政党、后有国家”的独特逻辑。他指出，西方国家“先有国家、后有政党”的路径决定了国家权力高于政党权力，而中国“政党建构国家”的路径使得政党成为权力结构的核心。张明军提出“政党主权”概念，认为人民主权委托给代表人民根本利益的先锋队政党行使，中国共产党通过革命胜利的“自然法基础”与军事、经济、组织、意识形态的“权力来源”，成为实际权力资源的掌握者。监察委的设立就是政党根据治理需求调整国家权力结构的典型案例，这一实践为自主知识生产提供了鲜活素材。
《新华文摘》杂志社高级编辑胡元梓从南北学术研究差异出发，探讨中国政治学分析范式的逻辑起点。他指出，海派学术侧重“逻辑分析”，京派学术受儒家文化影响侧重“平衡思维”，而构建自主范式需融合二者优势，并借鉴行政学“组织-制度-政策”、社会学“观念-关系-行为”的范式经验。胡元梓教授提出，中国政治学范式可由“政治责任、政治智慧、政治权力”三大要素构成，其中“正心”是根本前提——“王守仁‘心学’、张载‘为天地立心’，都强调‘心’的端正对认知的影响，这一传统对当代学术研究仍有启示。”
华东师范大学吴冠军教授则直面“技术奇点”挑战，提出《面向技术奇点：中国政治学的自主知识生产》。他引用量子物理学家冯·诺依曼1957年的预言——“技术加速发展将使人类文明面临‘奇点’”，指出当前技术进步与全球政治文明发展的“失衡”：AI、量子科技快速迭代，而全球治理、生态危机等问题却陷入僵局。吴冠军强调，中国政治学需突破牛顿力学式的“确定性范式”，借鉴量子政治学的“可能性思维”，回应技术带来的政治变革。MIT物理学家泰格马克认为中国的AI治理领先于美国与欧洲，这一实践背后的治理逻辑，值得提炼为自主理论。
评议环节，华东师范大学王逸帅肯定了各位学者提出的“文明秩序”“政党主权”“量子政治”等原创概念，认为这些概念为自主知识生产提供了核心“燃料”。她对学者们提出的构建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五种路径做了总结，并指出这些深邃的洞见为之后的研究提供了很多思考的空间。她强调自主知识生产需要立足中国“超大规模社会”“文明延续性”“技术变革”三大背景，拓宽对标视野——不仅对标欧美，也需关注印度、巴西等发展中国家；不仅对标西方理论，也需借鉴社会学、行政学等相邻学科的范式经验；不仅关注政治实践中成功的经验，失败的教训也可以提供肥沃的资源借鉴。
下午由《政治学研究》编辑部孟令梅老师主持，共有六位主旨发言人，他们侧重于以历史传承与现实观照为主要切入方式，对自主知识生产与政治学的分析范式展开多维思考。
中山大学肖滨教授以“民心政治”为样本，探讨传统政治资源的创造性转化。他提出，对“民心”“天命”等传统概念，不能停留在“民本思想”的传统阐释，而需用现代政治科学语言重构——“‘天命’可理解为‘民的授权’，‘以德配天’可解读为‘统治资格的证明’，‘修身’可视为‘政治主体的资格建构’。”肖滨强调，当代“民心政治”形成了“刚性顺应民心”与“弹性回应民意”的互补机制：国家统一、民生发展、反腐倡廉等“民心刚需”需刚性保障，而基层矛盾化解、政务服务优化等“民意表达”可弹性回应。
清华大学杨雪冬教授通过梳理《中国近代城市管理文献丛刊》，揭示近代市政学的兴变对当代自主知识生产的启示。他指出，近代中国市政学因“城市化逼人而来”的现实需求兴起，在国民党“建国必先建市”的战略推动下，形成了“实践导向”（如董修甲作为市政管理者推动的市政研究）、“学术导向”（如张慰慈通过写作《市政制度》推动市政学的研究）、“理论与实践融合”（如沈乃正通过将地方治理经验转化为教学内容的研究）三大路径。杨雪冬强调，近代市政学的命运表明，后发国家知识体系建构具有“使命驱动”特征，需与国家建设同频共振——抗日战争爆发后，市政建设让位于国防建设，市政学作为学科知识体系的建设也戛然而止。这一历史提醒我们，社会科学自主知识的生产不是在真空中推进的，而是深受时代的规定，因此如何平衡学术的时代使命与学术的内在追求，始终是绕不开的问题。
浙江大学余逊达教授以“中国经验与政治学范式提炼的思考”为题，从人类文明发展大背景切入，结合戴蒙德《枪炮、细菌与钢铁》、汤因比《历史研究》等著作，强调需在全球坐标系中把握中国经验特质。他整合诺思“开放通道秩序”理论分析国家成败，指出主流比较政治学缺乏对中国“文明型国家”“东亚现代性”等特质的关注。同时梳理中国研究共识：中国古代制度曾具竞争力，社会游民化阻碍转型，现代国家起源核心在内部，中共作为全能型政党作用关键。最终提出“党和国家”分析范式，含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体系、党群与公民国家关系、文化-制度-治理融合三大内涵，兼顾人类政治共同体普遍需求与中国现代性特色。
清华大学景跃进教授从知识论视角解读中国式现代化，提出其构词方式内含“开发特殊性、重构普遍性”的双重任务。他指出，二十大报告强调中国式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中国特色”，而第三个历史决议则突出其“为发展中国家提供新选择”的普遍意义，这种辩证表述为自主知识生产划定了空间。景跃进强调，中国政治学需重构“现代性”概念——突破西方将“个人主义、选举民主”视为现代性核心的局限，提炼“共同富裕”“全过程人民民主”等中国特色现代性要素。重构普遍性不是否定普遍价值，而是拒绝西方对普遍价值的垄断。
《政治学研究》编辑部王炳权强调当代中国政治哲学在政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的地位和作用，立基中国政治建设的伟大实践，提出当代中国政治哲学的基本范畴。他分析了政治生活的政治主体、政治行为、政治发展、政治价值、国家治理、政治文化等主要内容，提炼归纳了18对核心范畴，通过这些范畴揭示当代中国政治哲学的基本内容和对现实政治生活的哲学观照。其中，“政党与政府”“集体与个人”“国家与社会”范畴揭示政治主体间的相互关系；“统治与管理”“民主与集中”“选举与协商”范畴揭示政治行为间的相互关系；“计划与市场”“中央与地方”“效率与公平”范畴揭示国家治理进程中基本实践之间的关系。这些范畴不是抽象的理论演绎，既是实践总结、规律展示，也是对实践发展的价值判断和价值引领。
华东师范大学王向民教授则在中美政治学学科演进脉络的基础上，聚焦中国政治研究的“历史分析”与“经验研究”两条路径，提出“理解的政治学”观点。他指出，历史分析路径包括复旦大学“党治国家”理论、南京大学“概念史研究”、徐勇“祖赋人权”“家户制研究”、人民大学“历史政治学”等，经验研究路径则涵盖田野政治学、基层政权研究、国家治理研究、技术政治学等。王向民强调，两种路径需要在“理解中国”尤其是中国现代性问题上需求解释，而学科重塑则需在“有无之间”实现贯通——既承认由美国建立的政治学学科形态，又不将其作为裁剪历史的标准；回到政治学是研究政治知识的学科这一原始问题，让理论在历史与现实中自然生长。
在评议环节，华东师范大学张振华将本次发言归纳为“概念建构”“原理探索”“方法创新”三大维度，并提出自主知识体系需破解五大挑战：一是难以对中国体制进行全面评价与预测；二是对体制缺陷的正视不足；三是中国模式的可借鉴性有待明确；四是理论体系内部存在张力；五是难以反驳竞争性理论。这些挑战提醒我们，自主知识生产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期深耕。
会议最后，华东师范大学王向民总结指出，本次研讨会避免了“表态式”讨论，形成了“众声喧哗”的学术氛围——学者们既关注传统资源的创造性转化，也直面技术时代的新挑战；既强调中国实践的特殊性，也探索普遍意义的提炼。他表示，本次会议是一个起点，期待未来学界同仁继续围绕自主知识生产展开深度对话，推动中国政治学在理论自觉、方法开放、表达自信上实现新突破。
本次研讨会的召开，不但为从多维度探究政治学领域自主知识生产路径以及相应分析范式的自觉转换搭建了高水平的学术交流平台，而且标志着学界在自主知识体系构建上逐渐从“共识凝聚”向“实践突破”的转变, 力争在挖掘中国历史资源、深植实践丰厚土壤以及解释本土创新发展经验的过程中，逐步构建起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政治学知识体系，在认识上更深入、表达上更自信、方法上更开放。它既是一次思想的对话，又是一次范式的起点。
文稿｜王逸帅 方钰雯
摄像｜戚珮瑶 余佳恒
核稿｜王向民 何明
编辑｜戚珮瑶
